那些讓書迷又愛又恨的電影
小說改編電影的成與敗
小說改編成電影的消息總讓書迷們又喜又憂。喜的是心儀的故事終於能登上大銀幕;憂的是商業的力量時常會帶來黑歷史。將文字轉化為影音的難度,絲毫不遜憑空生出一部劇本。成功的改編能用影音闡釋原著,甚至大膽的昇華其精神。失敗的改編僅生硬捧讀文稿,又或魯莽的扭曲成魔改。箇中差異微妙難言使小說改編的電影總讓影迷又愛又恨。
轉化
轉化是一條危險的途徑。轉的好能使電影超脫原著,開啟一個新的視界;但一弄巧成拙就成了魔改。
「一級玩家」走過了頭。原著的魅力本在讓宅男一圓兒時的白日夢: 沉迷虛擬的彆扭男孩在遊戲中拯救世界,最後還抱得美人歸。但這宅男被改成了好萊屋典型領袖,使人完全無法理解為何這麼健全的一個人要沉迷遊戲;本是獻給逃避現實的遊戲次文化的作品,卻諷刺地被加入回歸現實的「健康」寓意。或許「一級玩家」是部好電影,但在我心目中這只能是對原著的褻瀆。
芥川龍之介的小說「竹林中」是一個未解的謎團:一位武士之死帶出三個互相矛盾的證詞。真相不甚明朗,甚至還帶了點質疑客觀真相的後現代氛圍。但黑澤明改編的電影「羅生門」卻用了一個看似客觀的證言,暗示三人不過是為了利益與自尊扯謊,盡顯人性的狼狽。在黑澤明的眼中,飄渺的竹林提升成了人性築成的地獄,真相就是謊言。
深刻的小說如千變萬化的稜鏡,在不同角度下映射不同的光芒。如魯迅評紅樓夢「經學家看見《易》,道學家看見淫,才子看見纏綿,革命家看見排滿,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……」同樣的字句在不同人的眼中所展現的形貌截然不同。當文字化為影像,故事隨之定型。觀者透過鏡頭看著導演眼中的故事。有人看不見虛擬的意義,但也有人在謎團中看見地獄。
提煉
成功的提煉去蕪存菁,在盤根錯節的小說中煉出精隨,找到真正的故事。
J.J.R托爾金的鉅作「魔戒」開現代奇幻文學的先河擁有無數粉絲。其中無數人物、土地的獨特的故事建構了一個完整迷人的奇幻世界「中土大陸」,但這也使「魔戒」比起目的明確的冒險,倒更像不時走入小路的漫遊。或許就是因此,彼得傑克森在電影中狠心的斬去了許多支線。雖說書迷不甚滿意,但「魔戒」在他鏡下成了個一氣呵成的故事,提煉出了「絕望中的希望」的深意。
1992年的「銀翼殺手」又更進一步。菲利普·K·迪克的主題原是關於人與非人的辯證,而他筆下的舊金山不過是破敗醜陋的廢墟。但雷利史考特在無解的懸問中看見了獵奇的美感。在他鏡下,追捕的節奏如詩,廢墟的景色如繪。雖說為了這種唯美的氛圍,原作被刪減的面目全非,使電影評價兩極。但也使無數人陶醉於破敗中的美麗,啟發後世無數「賽博龐克」電影。
小說讓讀者得以一窺陌生的世界,在作者的異想中徜徉。奇幻小說讓我們一遊劍與魔法的宇宙,瞻仰神秘的種族;科幻小說讓我們穿越至遙遠的時空,見識先進的科技。然而,電影的敘事本質使導演無法一一探索錯綜複雜的設定,只能敘說單一的故事。因此,如何在交錯的線索中提煉出一貫的敘事,又不失幻想世界的魅力,十足考驗導演的功力。
氛圍
有些意境只可意會,不可言傳,有些氛圍尚可言傳,不可成影。
村上春樹的「挪威的森林」以其鮮明的角色、千迴百轉的愁緒、時而奔放時而隱約的情慾贏得了無數讀者的喜愛。每個讀者的心中都活著一個憂鬱的直子、一個爽快的綠。不過,究竟要要怎麼演出「我要草莓蛋糕,他買來了,我不想了,所以丟到窗下」的任性?又怎麼用鏡頭拍出「全世界叢林裡的老虎全都溶解成奶油」的愛戀?所以,還是別去看「挪威的森林」的電影吧。
我始終想看看夜中隔岸的那一明一滅的綠光到底是怎麼樣的。但在改編成電影的「大亨小傳」中,我是看見了導演的努力,卻看不見那墮落又迷人的長島。在如流水般的文字勾勒出的盛宴中,鏡頭頂多能捕捉到色彩的鮮明,卻抓不住字斟句酌形成的美感。此乃非戰之罪,要想看看費茲傑羅筆下的鍍金年代,還是得乖乖買本書。
有時僅僅是拍出原著的氛圍也難如登天。靜謐又濃烈的情慾、炫目又墮落的繁華,這些印象是如此深烙於我們腦中,使任何現實中的影像都無法忠實的表達原著的氛圍。文字能引出的遐想無窮,影像能傳達的畫面有限,這些電影怎麼拍都還是少了點甚麼,總使人不禁感嘆,有些事還是留在腦中就好。
你說,還有些電影就是忠實地複讀了小說?那還不如讀小說呢。